论坛实录FORUM RECORD

尊敬的各位老师、各位法律同仁：

下午好！

非常感谢安徽大学法学院、中国政法大学国家法律援助研究院、尚权律师事务所精心举办这样一个高规格的刑事辩护论坛。

我围绕刑事辩护专业化这个主题，我讲讲一个小问题，即刑事辩护专业化的价值追问。刚才常铮律师提到，刑事辩护专业化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，也曾经是一个非常热门的问题。2019年以前，刑事辩护最火热的时候，全国有十几家刑事专业所。据我了解，目前只做刑事案件的刑事专业所也就五六家，大部分曾经的刑事专业所都转行成了刑事特色所。同时，刑事业务占整个律师业务的比重也在下降。我刚才又核实了一下，2019年杭州市刑事案件业务创收占所有案件业务创收的比重是11.2%，2022年占比是7%。在这样特殊的背景下，再谈刑事辩护专业化问题具有一定的特殊意义。

以往我们更多地从律师本身这一内在视角来讲刑事辩护专业化，今天我们跳出律师视角，从外在角度来俯视这一问题。

首先，刑事辩护专业化能否扩大刑事法律服务的业务总量？也就是说，能否创造刑事法律需求？以技术进步为例，深海技术可能带来深海旅游，太空技术可能带来太空旅游。那么，刑事辩护技能的提升能否带来刑事辩护业务的扩大？我认为是不可能的。因为每年的案件量是一定的，当事人的支付能力也是一定的，即使提升刑事辩护技能，从整体来看，刑事辩护市场并不会扩大。

其次，提高刑事辩护专业技能能否从勾兑派律师、炒作派律师中抢夺市场，进而改变整个刑事业务版图？刑事辩护市场内部有技术派律师，也有勾兑派律师、炒作派律师，虽然这个划分的界限不是非常清晰，但是大体上反映了现实。之所以有勾兑派律师、炒作派律师，是因为刑事诉讼程序生产正义的能力不足。有些律师有办法且热衷勾兑，此前通报的很多典型的司法腐败案件中，那些受贿的法官就是靠这个吃饭；还有一些律师没办法勾兑，但是通过炒作案件吸引流量，通过影响舆论提高影响力。有一个有趣的现象，技术派律师的业务量与收费，比不上勾兑派律师和炒作派律师。在大的司法环境没有改变的背景下，通过刑事辩护的专业化，技术派律师不可能从勾兑派律师、炒作派律师那里获得竞争优势。

既然提高刑事辩护专业技能不能扩大刑事法律服务市场，技术派律师也不能以此争夺版图。那么，刑事辩护专业化的正当性根据和价值到底何在？我认为，这就需要从刑事辩护制度设立的初衷来找答案。

刑事辩护律师的职责是提出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无罪、罪轻的意见和材料。提高刑事辩护的专业化程度，就能提高刑事辩护的质量。刑事辩护的质量虽然不能决定，但可以影响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的生命、自由和财产。如果刑事辩护专业化不足，辩护效果有时候就会大打折扣。前面韩旭老师提到，截至今年9月底，仅仅网上公布的案件，当事人认罪认罚、律师作量刑辩护、法院却宣告被告人无罪的案件有30个。而这只是冰山之一角，我们出庭的大量案件，只有排在最前面的一两位被告人的辩护律师作无罪辩护，后面十几二十位被告人都认罪认罚。如果前面辩护律师的发问动摇了认罪认罚被告人的态度，他们的辩护律师就会极力反对，这都是专业化不足的影响。另外，面对后面一大排的被告人都认罪认罚的情况下，很多辩护律师作无罪辩护就变得束手无策，这就是考验技能的时候。如何通过法庭调查让认罪认罚的被告人认识到他的行为不构成犯罪、他的认罪认罚是不自愿的，这就需要技能、需要专业化。

因此，我认为，刑事辩护专业化的根本价值不在于争夺市场或者扩大业务，而在于提升整个刑事辩护的质量，尽最大可能地让公民在面对国家追诉时无罪不被判刑、有罪罚当其罪，在诉讼的全流程中得到保障，更好地保障公民的自由和尊严。这才是刑事辩护专业化真正的价值所在。尚权律师事务所之所以能坚持17年举办尚权刑事辩护论坛，这就是根本原因。在刑事辩护业务萎缩的情况下，我们厚启律师事务所仍然坚持刑事专业所的定位不变，也是基于这个原因。

本届论坛的主题是“中国式法治现代化与刑事辩护高质量发展”，中国式法治现代化的目标必然包含充分保障公民的自由和尊严，而要充分保障公民的自由和尊严，刑事辩护必须是高质量的，高质量的刑事辩护又必须是专业化的刑事辩护。这就需要一大批有情怀的刑事辩护专业律师的坚持和努力。